早饭时间,妈妈翻了翻报纸,用一种平常的语气说道:“最近又出了一则大新闻,重庆市一辆公交车开到江里去了。”
“什么?死了多少人?”
“大概14、5个人吧”。
我不再询问,被新闻的惊扰的心绪又滑落到了对于一天学业的安排上。悲剧无时无刻不在发生,而我们对于悲剧的态度日渐麻木,更多人关注的并不在于悲剧本身,而在于悲剧的结果,或者说得具体一点,在于死亡的人数。
几天后,我在网络上看到一篇关于去世的死者的详细描述。新闻不再是冷冰冰的、带着漠不关心意味的数字,而是一段段带有温度的文字,它略带忧伤的回忆了死者生前的生活,记述了亲人对于亡者的哀悼与思念。我的心一下子被攫住了,逝者不再是与我毫无关联的陌生人,他们的生活仿佛已经与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,……楼上天天笑眯眯的老大爷很爱养花,邻门两上淘气的孩子天天吵嚷着,独居的老婆婆常常会为儿女做饭一点一滴,构成我每天最习惯最熟悉的画面,他们就是无数我们身边最熟悉的陌生人。而现在,他们鲜活的身影逐渐黯淡了下去,成为一幅幅静止的灰色画面。
我突然意识我错了,并以于自己对悲剧发生之时漠不关心,麻木不仁的态度感到震惊。悲剧是没有大小之分的,但是现代人时常以死亡人数来衡量事件大小及自己正视的态度,当出了车祸时,若是一个人死亡,大家就会无所谓地“哦”一声,然后继续自己当前之事;若是死亡了5、6人,大家会留心一下,然后在网上口诛笔伐一番;当死亡人数现多时,这样的大悲剧仿佛才有够资格被放到大场面上被全民关注,引起剧烈的反响。这种对于生命数量的重视恰恰是对生命本身的漠视。一开始,在我面对一串串数据的时候,那些逝去的人只是与我毫无关联的陌生人,而当我走近他们的生活之时,他们的面容却由虚幻变的具体起来。我定睛看去,那不就是我身边的熟悉之人吗?他们有着相似的生活,有着相似幸福或者不幸,生活一样的雷同,但铺展开来各有各的动人。如果我们对这种悲剧继续采取冷漠的态度,当无数的远方,无数的人们,都不再与我们有关,我们本身是否也被分隔在生活之外了呢?
这次事件的高潮,在于公交车的记录被曝光之后,随着公交车司机与女司机主被动地位的巨大反转,让无数人开始尴尬地回想自己先前在网上是否有偏激的行为,人们道歉,人们内疚,但人们不反省。无数先前的案例都曾报道过,乘客干扰司机驾驶,甚至把公交车逼停,但因为没有出人命,所以并未受到人们的重视。因为人们觉得: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我只对我自己的生命负责,至于其他的陌生人,他们与我无关。但人是具有社会性的,当大家都抱有一种无作为的旁观态度之时,危险已经悄然接近了。它像一个躲在黑暗里的歹徒,随时有可能跳出来给人们致命一击。当逝者由熟悉陌生人变成身边之人,当我们由事件的看客变成当事者,我们是否还有把握作出这样的评价呢?历史已给了我们足够的提醒,我们却毫不留意,正如萧伯纳在《伤心之家》中说到的:“我们在历史中学到的仅仅是,我们从未由历史中学到任何东西。”这也许才是造成那些熟悉的陌生人死亡的真正原因吧。
多少耻痣在岁月的淘洗中流失了它的“质”,多少悲剧被作贱地“以旧换新”。
熟悉的陌生人啊,愿你们安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