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电影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有这样一个经典镜头:狱友们在落日的余晖下享受着啤酒,而安迪一人蜷缩在阴影里,脸上徒自挂着一个轻松却暗含苦涩的笑容。他刚刚铤而走险地触了警察的逆鳞,而后运用自己的才华说服警察为狱友换来了几瓶啤酒。
自此以后,原本在监狱中谨小慎微的安迪大展身手,在监狱勤勤恳恳地工作,他的狱友们有的不理解他,把他当成了陌生人,或者说他成为了警察的走狗。
瑞德却说,他只是想获得片刻的自由。
在浮躁而疯狂的年代里,时间就像一把精美的刻刀,雕琢着每一个奔波的人。人们经常会发出“曾日月之几何,而江山之不可复识矣”的感叹,也会于夜深人静时惧怖于自己在一阵莫名的洪流中身不由己。但人们也往往难以察觉到自我的锐变,因出于主观的角度去审视世界,很少审视自我,而忘却了哪怕是沧海桑田,事物不过是变幻了形态,本质难移;人的经历却是更丰富了,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。人的意识世界为千变万化的物质世界所投射,时间匆匆流过了平坦或沟壑,也携去了表面的颗粒灰尘。磨去这个世界的外壳,我们终将到达内心深处最本质的那个“核”。它是欲望的化身,人的一切想法,一切所有物,不过都始于对周遭,对于真实和自由的渴望。
人们总想着改变世界,最终却纷纷为世界所改变。清晨站在镜子前,我总以认识新朋友的态度去打量这个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,意识还未活络起来,尚是最接近“出厂设置”的模样,眼神里总是澄澈的茫然。我向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悄悄问好,然后感受它和真正的我渐渐重合。
今天打算做些什么呢?想吃些什么呢?晚上要几点睡觉呢?这样朴素而浅薄的“每日三省”总也不能满足我。于是我追问道:“有什么尚未完成的呢?有什么一直想做却没有动手的呢?有什么才是你一直渴望的呢?”
然后我听到的是车水马龙的嘶鸣,惊涛拍岸的磅礴,片刻后它们归于沉寂。这最后一问,我永远也得不到回音。也许我可以说,它像山涧的清泉一般悦耳,似林鸟的歌声那样清脆,但我怎么也拨不开这挡在山林前的迷雾,去亲耳聆听我的渴望。熟悉,熟悉于这具身体和它依然寻不到方向;陌生,陌生于周遭的环境和我不知自己到底身居何处。不仅外界在改变,我的世界似乎也在改变,惶惶终日,活在当下,没有什么能带给我震动与不安。每天似乎都没什么不同,也正是因为它们没有给我留下痕迹,每天以及每个我也显得无比陌生。只有一点始终明晰,那就是我知道我还在渴望。
我从未放弃渴望。
正如在肖申克监狱里,各为自由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安迪。他在踏出向抱怨社会的警察提供帮助的第一步后,做的所有事都只为了达成那一个目标。导演的手法很高明,他不从安迪的视角出发去讲述这个故事,而多半由瑞德通过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这个救赎自我的年轻人。也许他的狱友们觉得他变了,但瑞德和安迪都明白在获得片刻的自由之后,便只想为那永远的自由而奋斗了。
安迪说:“我面临的是一个无比简单的选择,要么忙着活,要么忙着死。”只要这炽热的渴望不曾熄灭,他便还是他。
这样看来,我便也还是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