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西口有棵古槐,古槐侧畔是老岳父的家。
老城的每一条街巷背后,大都有鲜为人知的故事。
老集向北500米,北大街中部向西,有一条不宽不窄、不长不短的吴家街,街西口有棵古槐,少说也有五六百年的树龄,树干高大粗壮,两人方能合抱,虬枝横逸斜出,像撑起一柄巨伞,春风里绿意盎然。
岁月悠悠50载,老街沧桑古槐知。得益于旧城改造,得益于马路拓宽,老岳父的老宅拆迁了,古槐却因其价值不菲得到妥善保护,由萎落一隅变成傲立街心花坛,它显得更加扬眉吐气了。两个侄儿结婚,都特意到古槐前上三炷香,以示不忘古朴老宅与清白家风,祈祷“老神树”一如既往泽被后人。
人心常疲惫,岁月不厌老。转眼我已年过六旬,而老槐树下的点滴往事云翻浪涌,恍然如昨。老岳父是个老“古董”,国学根底不浅,讲起河洛古风那是振振有词。听他说过,西汉时期有个姓吴的太守,住在这条并不起眼的老街上,吴太守在任职期间,政绩突出口碑极佳,他还颇有伯乐之德,十分赏识洛阳才子贾谊。其后吴太守奉调入朝为官,就向文帝刘桓推荐了贾谊。文帝即任贾谊为博士加中大夫。但朝中大臣们忌惮文帝重用贾谊,就玩弄权术横加排斥,致贾谊被贬出宫门。吴太守富有正义感,又冒死进谏,文帝召回贾谊,问其治理国家之策,贾谊对答如流,刘桓龙颜大悦,当即委以重任。后人感念吴太守为国举贤之功德,遂把这条街改名为吴家街以资纪念。
古槐不言花自香。每年五月,清香的槐花缀满枝头,白里透黄,晶莹呈亮,夏风轻吹,半街溢香,街坊邻居端着饭碗蹲在树下,边吃边侃里短家常。小脚的老岳母常在树下捡拾飘落的槐花,洗净嗮干,晚间熬汤撒上一把,那果真是清馨激人味蕾。这棵古槐确有点灵气,尽管我并不信奉神佛。有一次下班去接妻女,骑着“永久”刚到岳父家门口,一阵旋风卷来,古槐上的一蓬胳膊粗的枯枝哗地砸了下来,不偏不斜,套在我车前身后,我夹在缝隙中却安然无恙。老岳母出门来见此情景,连连念叨着“阿弥陀佛”,又说:“祸福不是一贸然。看,还是老神树保佑了你。”
古槐斜对面,是老城当年有点名望的“商老根牛肉汤馆”。商家的汤以汤鲜肉嫩、配料齐全、香而不腻、回味悠长而招徕食客,红火过不少年头,在地方志里曾有记载。星期天我陪妻子回娘家,老岳母照例是“商家牛肉汤、牛舌头锅盔”招待,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大快朵颐,然后听老岳父侃“河洛风情”。
后来听说,商大伯去世后,老大娘还勉力支撑门面几年,后来她手上戴的金镏子,被人以治病的名义骗走,老人因生气而致病,不久竟撒手人寰,令人唏嘘。世事本无常,好人多磨难,从此再也喝不上品味独特的商记牛肉汤,不能不谴责人心不古。如今媒体倡导良好家风和社会公德,不能不说是得民心的上善之举。
老城有变迁,古槐最有情。几十年来,老城的老街小巷改造变异,街巷窄变宽,瓦房变高楼,绿荫满社区,清渠缓缓流。不变的是形影相吊的古槐,它依然虬枝苍苍,碧叶青青,象征和印证着我的老城,我的故园,我常绿的记忆,我不变的情愫。
街西有棵古槐,闲暇我准常来。